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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沥的雨水没有停止的征兆。

降落过这一世仿佛不能停息的怨怒，下一世，你是否依旧对我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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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他曾经没有身份。

  没有意识。纵使傲娇成性哪怕凉薄到骨子里的淡漠。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直到开始注意这个城市降落的雨，竟然是带着痴缠的灰。直到寂寞蔓延至他所能触目的所有世界。

  直到相遇。

 
  这条路是他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

  从BASARA学院到自己在东京的房子不过半个小时的步行路程，伊达政宗很自然的拒绝了小十郎派人照顾的建议。应许是天性凉薄，越长大越发不愿与人亲近。

 
  他是北奥陆第一的黑道家族伊达家的少爷。命格里刻着深獒的诅咒。在右眼里。

  从不觉得生命有救赎的奇迹。纵使就此厌弃了一世，也无关紧要。龙的左眼能看到的未来，是一片黑色的雨。他看不到过去。

 

  夕阳。

  是红至落寞的寂静。

  血红似深渊。

 
  一人走在熟悉不过的放学的路上，沿河的堤坝上没有行人，甚至没有一只鸟愿意飞过。唯有风，来回于寂寞的空响。

 
  风刮过他细碎的深蓝色短发，弗过没有知觉的右眼。

  他停下脚步。

 

  不过是熟悉不过的放学的路，不过是熟悉不过的沿河堤坝。

  仔细地分辨这环境是否似曾相识。

 

  不甘与命运渐行渐远。

 

  徐风从河堤的另一边吹拂，扬起学院的黑色制服，扬起细碎的黑发和暗金色的眸子。

 
  从此他看到了命运。

 

  二

 
  少年仰躺在草地上。

 
  褐色的碎发掩盖住半张面容。穿着相同的黑色立领制服，手腕上捆绑着红色的发带。

  他本应在这里躺着，直到死去。

  一个声音却撞破了他的寂静。

 
  [……你在干什么？]

 
  碧蓝被染上夕阳橘红的天空，静谧的画面被打破。

  有人闯入了这幅完美无缺的画面。

 
  低着头看着自己。逆光的脸孔是完美无缺的轮廓。

  深蓝色的碎发，一眼被黑色的眼罩遮掩，一眼是暗的金色。

 
  用好听的声音问他。

  你在干什么。

 

  伊达政宗不认为这个初识有多么可笑。虽然可笑的大部分是自己。

  可是他是这样讨厌红色。

  特别是夕阳的光辉衬着红色的发带。

 
  躺在地上的少年好像在看他，好像又没有。在河岸的荒草中彼此对视至可笑。

  直到伊达政宗觉得脖子都开始酸痛。

  [……起来，你要躺到什么时候。]

  
  少年竟然乖乖从地上爬起来。

  被丢弃的小狗一般看着自己。

  [你被人打了？额头好重的伤。]伊达政宗从怀里掏出手帕，按在少年的太阳穴旁。那里有红色的液体沿着少年姣好的脸部线条一直滴落在草地上。

  [好像有三十个人……嗯，太累了。]少年有着一双恍惚的褐眼，好像难以对焦。所以不知道他是否是在看自己。
 
 
  [你一个和三十个打？]伊达政宗牵起嘴角却失笑。少年的身高体型不过一般高中生的体格，这样的话听来不太像是真的。

  [……啊……你不相信?]少年按住政宗将手帕按在自己太阳穴的手。
 
  那双褐色的眸子终于将自己的脸倒映在里面。

 

  夕阳之下伊达政宗俊逸的侧颜是不予置否的笑容。

  逆光中的暗色的金色眸子倒映着红色的影子。

  如此清晰。

 

  三

  窗外开始下着连绵的雨。

  真田幸村坐在政宗的米白色的沙发上吃三色团子。

  政宗进浴室之前他开始吃，从浴室出来后他还在吃。

  [……晚上吃这么多甜食对牙齿不好。]于是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他。

  幸村回过头来看着政宗，伤口已经被好好清理和包扎起来了，没有被纱布盖住的脸有些略微的婴儿肥，他的皮肤很好，没有因为打架留下一点瑕疵。

   

  [可是，这个很好吃。]幸村看着他说。看了看手里吃剩的团子，继续塞进嘴巴。

  伊达政宗摇摇头，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雨打在窗外叶子上的声音。

  幸村没有问他为何要收留自己。

 
  政宗并不觉得奇怪。

  反而，自己也是很奇怪的听到幸村说自己在离家出走中就接下去了那句[那就来我家吧。]

  他说的这样自然。仿佛命运早就安排好了的一样。

 

  伊达政宗更在意的是这句对话的上一句。

  少年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
 
  [……我的名字是真田幸村。]

  那声音依旧映在脑海里。像一句带着咒语的蛊惑。

  政宗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个不熟悉的画面，是夕阳下的霜叶，红得刺目。

 
  [伊达君，你怎么了？]

 
  抬起脸触目的是幸村放大的精致容颜。

  幸村嘟囔着声线说。

  [脸色不太好呢。]

  政宗一瞬间有些跟不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在下吃了你的团子很不高兴么？]

  幸村把手里仅剩一颗团子的竹签在二人不足十公分的面前举了举。

 
  [……你靠太近了，真田幸村。]
 

 
 

 

  四

 

 
  [我讨厌雨天。]

  真田幸村躺在伊达政宗的床上说。

 

 
  [……我也讨厌。]

  伊达政宗闭上眼睛。

  窗外的雨淅沥的声线没有丝毫要停滞的意思。

  漫长如经历好好几个世纪。

 
  记忆中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发生在降雨的日子。

  带着血腥的滋味，至今尤现。

 

  五
 
  那个女人有着咒符一般的笑容。

  面目是清晰又模糊的。

  [梵天丸，你必须一个人呆着，才不会影响到别人，知道么？]

  如画的眉目看起来如此狰狞，他退后了一步，抚上自己被纱布缠住的右眼。

 
  [……should not ]

 
  雨水隔着玻璃的窗户落下，将双手按在那隔离世界的透明墙壁也触碰不到那湿润的触感。

  幼龙之目被埋葬。

  龙不会翱翔。

 

  [不要这样……谁来救救我……]

  他将双手按在雨水降落不到的地狱里哭泣。

 
  谅却一世的深渊。

  [当当。]

  玻璃震动了。

  他抬起头。

  灰色的天幕下，小小的男孩子撑着红色的雨伞如同靓丽的糖果。白色的短袖衬衫的上臂被纱布缠住。

  隔着玻璃对着自己做口型。

 
  他怔仲在那里。

  男孩子又做了一次口型。
 
 
  [オース……？]

  政宗慢慢地猜测。

  男孩子比出拇指，笑容若三月的向日葵。撕破了灰色天空的阴瞒。

 

  六

 
  [伊达君~伊达君~政宗~政宗~~]

  伊达政宗猛地睁开眼睛。

  撇过头看见幸村用杂志拢成一卷对着自己的耳朵大吼小叫。

  [ugh！！……你搞什么东西！]

 
  少年见他突然醒来，睁大了眼睛怔了一下。随后又伸出拇指比出貌似加油的手势。

  [オース！]

 

  政宗楞了一下，仿佛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越过幸村的肩膀看着窗外的雨水，竟还没有停息的意思。

 
  [Uh-u……]

  他突然觉得好累。

  [伊达君，去做饭，我好饿啊~]

  幸村拦住要躺下的政宗，拦腰把他拉起来，但是因为政宗的体型比他高出很多，于是并不是很成功。

 
  [你这食客，要吃不会自己去煮么！]政宗非常不满自己为什么要把翘家少年接来自己家还要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一拳擂上在自己腰那里努力想把自己拉起来的幸村的头顶。

  幸村从政宗的腰那里抬起头，一脸理直气壮正气凛然。

  [我不会啊！]

  笔头扶墙。早晨第一战以战败结束。

 

  七

  
  三色团子，樱饼，柚子上用。

  怎么看都是从和果子店铺里打包的东西。配上牛奶、培根、烤起司。

 
  政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被幸村弄成爱心状的番茄酱的蛋包饭丢掉。然后吃了起来。

  [以后我煮饭的时候你不要进来……懂么？]

  龙之目微眯起来的威慑力见佛杀佛遇鬼杀鬼，可惜对于迟钝派人类起不到任何作用。

 
  [为什么？]

  幸村咬着三色团子手捧草莓牛奶，眼睛越睁越无辜。

  
  [就算你不吃青椒也不可以丢去垃圾桶知道么！]

  [可是你说不吃就不准吃早餐……]小狗委屈状。

  [不吃青椒你就一辈子当矮冬瓜。]

  [为什么政宗你要和佐助说一样的话啦T T~~~~~~~~~]

  [……佐助？]

  第一次从幸村嘴里听到不认识的名字，伊达政宗楞了一下。

  真田幸村仿佛早就忘记自己说了什么一般，把政宗面前的三色团子一起抢走。

  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透出来。照映在幸村的褐色发丝上。

  仿佛半透明的琉璃色。

  伤口上的纱布已经被幸村自己拆掉。那伤口留下的痕迹，有些刺目。

  记忆如同被水稀释过的血。

  带着透明的红。

  他最讨厌红色。

 

  八
 
 
  留下了幸村一个人在家，政宗出门上学。

 
  自然离家出走的少年是不上学的，可是政宗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和他一起去学校。

  这么想着的政宗觉得自己有些无聊。

 
  究竟是为什么呢。

  真田幸村突然在政宗沉思的时候开口。

  [……放学的时候我可以在昨天见面的地方等伊达君么？]

 
  伊达政宗楞了一下。抬起头来。

  幸村继续问。

  [可以吗？]

  [……随便你好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政宗看着幸村的笑容。

 
  竟然有些满足。

 

  九

  学校的日子是百无聊赖的。

  政宗撑着手，余光在灰色的乌云上空。

  金色的阳光被遮挡在云层纸上，雨不曾停息。

  少年黑蓝色的短发衬着不太健康的白色皮肤，却不觉羸弱。

  因为他是龙。

  龙会翱翔。直至天际。

 

  金色的眸子里。

  没有凡尘的倒影。

 

 

  十

 
  今日的雨有些大。

  灰黑色的乌云依旧没有散去的意思。

  政宗撑着黑色的雨伞，而心境却不甚平静。

  他想快一点到河堤那里。

 
  幸村在等自己。

  雨将繁华的城市都化作灰黑色的背景。

  他寻找那令人厌弃的红色。

  仿佛已经几百年。

 

  [幸村！！]

  河堤的风依旧是不散。

 
  灰黑色的背景中，幸村黑色的立领制服和红色T恤依旧显眼。

  褐色的碎发被雨水打湿。额头上的红色发带成了深红。

  伊达政宗在雨里狂奔起来。

  雨声好大，幸村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左边第二根肋骨上的疼痛。仿佛要把他吞噬。

  他觉得那背影仿佛虚幻。

  他恐慌。

  [幸村！！！]

  黑色的雨伞跌落在地上，划出完美的弧线。

 
  他从身后抱住雨中红色发带的少年。

  泪流满面。

  [……政宗？]

  怀中触到因雨水冰凉地皮肤，心脏却依旧有温暖的体温。

  用似曾相识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回应自己。

 
  政宗……殿？

   

  雨水降落在这个城市的灰暗和寂静。

  降雨的深渊。

 

 十一

  

  在这个城市不起眼的小小的米白色的公寓。

  第一次让政宗觉得如此温暖。

  [对不起，我出门忘记带伞了。]幸村站在坐着的政宗面前，帮他擦拭刚洗过湿润的短发。

  政宗从米白色的毛巾缝隙里看他。

  [那为什么不回家？淋雨可不好。]

 
  真田幸村若有所思地偏头，仿佛在思考。

  [我也不知道……但是总觉得，不能走的。]

 
  政宗抱住幸村的腰。把头掩在他白色的睡衣中。

 
  [真的很对不起。]

 

  灰色的降雨仿佛要从我的生命中夺走你。

  请原来我也原谅自己。

  然后重新开始。

 
 
 
 
  十二

 
  幸村的唇有果冻的光泽。

  亲吻的时候细碎的喘息，如同樱花碎裂的温暖。

 
  [……政宗……]

  昏黄的灯光下，琥珀色的眸子透彻如流利的水晶。

 
  幸村穿着的是政宗的睡衣，因为宽大很容易扯下来。

  他咬住红润的唇，小心翼翼。

 

  [……幸村。]

  舔吻褐色的发丝直到耳垂，龙宠溺地呼唤爱人的名字。

  这一世仿佛等得太久。因思念而发酵成恸哭。

 
  温暖隔绝了窗外的雨水。

  降雨不停。

 
 

  十三

  小小的男孩子扶住玻璃。
 
 
  琥珀色的眸子透彻如琉璃。

  他撑着红色的雨伞，在黑色的背景中，如同甜腻的糖果。

 
  [……这里是三楼……你怎么会站在那里的？]

  政宗用手在被雾化的玻璃上写。

 
  [因为我会飞啊~]
 
  褐发的男孩子做出翅膀的动作。

  政宗看见他很勉强地站在玻璃外凸出一些的墙壁上。有些忧心。

  [……好危险的样子。你还是走吧。]

  政宗在玻璃上继续写。

  男孩子摇摇头，又点点头。

  在政宗的字下面接着写。

  [我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被纱布缠住一边眼睛的男孩子慢慢地牵扯出一个不完整的笑容。

 
  [……只要你来，我便等你……]

 

  [一直……]

 

终幕

 

雨从真田幸村的前额流下。他伸手扶开被沾湿的额发。

不知为何带着浅淡的红。灰的蓝。

是苍穹的灰。

他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的色。

一如不肯停息的，降雨深渊。

 

他拉上门。刻着名字的门牌被他手上的血迹染红。

他轻轻摩挲过那名牌。

【伊达 政宗】

……

 

他微笑。

 

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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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