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W3】惘月
梦中有迤逦的华光,如同幻灭了而又虚浮的月光,一点一滴侵蚀岁月余留的温暖。渐渐再也不见,如同降雨,没有尽头。
幸村开始懂得欣赏一个人的美,是遇到石田三成之后的事情。在那之前,女忍者哪怕穿着超短裤每天在他面前晃悠,也转移不了自家少主的一丝一毫注意力。他的眼中人与人大抵都是相似的,何况是男人。
石田三成的目光似流利的水晶,脸孔似雕琢过的冰玉,静若冰轮的凉薄,回眸浅笑都是优雅。他不需要任何的比较,便能脱颖而出,位极人臣,世间万物仿佛都入不了他的眼。如此凉薄而极端。虚构了他爱情的玻璃之城,脆弱而华美,如同养在金木樨花入的水仙,隔世而无法自恋的美丽。
是命里难解的深渊。
纵使如此,他们还是应当相识。甚至彼此都明晰抑或逃避地知道,这是上苍的赏赐。如果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听到,是人生的一种缺憾。在烟花霎那却又汹涌澎湃的乱世间隔,虚无了彼此,而成就了内心的空虚。
真田幸村不是太会饮酒,时常是在品出酒深之前便昏昏欲睡。纵使如此,包括三成在内的很多人还是喜欢找他喝酒。少年有清澄的眸子和俊秀的面容,绷着的脸让人有施虐的错觉,只有微醺之时才能软化他的紧张,而依旧面对什么人,摆出什么样的姿态。
面对石田三成,幸村的那种紧绷似乎更甚一层。真田昌幸教会次子极高的军学素养和武力,对于感情方面则是得过且过,而幸村仿佛天生就缺乏情商一般,对于如何面对心上人之事,简直超越人生的难题。
而所谓的心上人,还是特别难搞的类型。
而大抵是越是单细胞反而越容易避开通常的自暴自弃而随遇而安。幸村第一次碰到石田三成,是在太阁的烟火会。
夜空被璀璨的彼岸花燃亮如白昼,欢腾的人群的喧嚣伴着星火徐徐而落。独自站在屋檐下的石田三成没注意到房梁的一处被花火燃起金红的火焰,在火舌快要舔舐到他的衣袖之前,一直在外面的真田家次子,源二郎幸村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不着痕迹地拉过三成的手,手起手落将火焰拍灭。
[你……]
石田三成琥珀色的眸子在星夜花火中仿佛琉璃的清澈。
[冒犯了。]
眼前的少年犹豫慢慢地松开握住三成的手。金属的手爪刮伤了手背,沿着掌纹流下的液体,红若朱砂。
石田三成第一次认真看他的脸,即使是在大阪城也是难得一见的俊逸,却带着天生的隐秘不想引人注意。挺拔的肩背如同隆冬的松柏,坚毅坚韧。
他点点头,拉住幸村的手腕向里屋走去。
[你流血了,跟我来吧。]
这是故事的最初,甚至在石田三成的记忆里已经隔了重重水幕,不知道是否是梦境的幻觉。
安静的房间里,月光从小合窗里若有似无地流淌。金色的烛火映在三成的脸上有阴郁的美丽,幸村的手被他细细包扎,内心充满如同要保护什么一般的细腻之感。
[下次提醒一下便好了。让你受伤,真是过意不去。]
沉默了许久,三成说道。
[不……这点小事,是在下应当做的。]幸村低下头去,突如其来的独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安静中三成微微地笑出来,松开缠住绷带的幸村的手。
[背负太多【应当】,人生会很沉重吧。]
他叹息一般的微笑。
带着施虐的痛楚。
石田三成的记忆里,再漫长的痛苦都抵不过岁月。
沉溺淡薄月光的深夜似汹涌的海水,浸没了他的思绪他的意识他的脆弱。从此对深蓝的颜色再无知觉。庭院里开了红色的乙女椿,茶花是带着纯洁却妖冶感的植物。柔软花瓣的硬度,比起那脆弱的颜色让人不忍睹视,成了记忆深处不能触碰的幻觉。
如同真田幸村。
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如同神迹,他的存在和被人的窥探都带着不真实感。即使彼时的他甚至因为不够凉薄而脆弱。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传说,孜孜不倦的被人传诵。而活在他成为信仰之前便逝去的人,才能看到他真实的面容,不是镜花或者水月,是沾染了泥土和血腥又如同幻觉的真实。
睡在膝上的少年毫无知觉,只是饮下了一些薄酒而沉溺混沌。长长睫毛似蝴蝶羽翼因梦境陨落而颤抖,石田三成端坐的位置,挡住了金色的烛火,少年的脸上只能照到细碎的火光,静默许久后,三成脱下金属的手爪,将他的眸子掩住。
邂逅在春夜的惊鸿一瞥,如同雨季,焉知祸福。
真田幸村那样的少年,很容易便会因石田三成而动容。
从此评定间内他总能感觉到他若有似无的眼光,落在他的背影之上,充满不带侵略性,却又避无可避的温柔。他偶尔回头去寻找那目光的来源,就会对上幸村怔忪的脸,一脸的恍若隔世。
甚至来不及涨红脸颊或者措手不及。
恋爱是比生命更宽广的事情,总有人愿意花上一世的时光,慢慢咀嚼那脆弱和虚无的华光。
剩下无数个那夜细碎的回忆,保留和损坏。
如同花朵,在等待中慢慢枯萎。
是命里注定迷惘的月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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