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奇怪的东西……
这是【庄子导读】的期末作业OTZ……
人名是借用了我还未写出的一部长篇里的人名,暂时还没想好有什么好的名字来替换。将就着吧……
四章的诗句其实是长篇四部的总结……
原谅偶暂时的懒惰吧……
江湖 司空湮·归海陌
【章一】 殊相遇 丹唇皓齿 私情动
第一次相见,是在隐谷的天溪瀑布旁。那时她是个隐士而他是个侠客。
她正在溪边垂钓,乌发披散一身素白,斗笠之下的脸庞看不见表情。他向她询问凌空阁湮公子的住处,而她淡淡回答:“正是区区在下,少侠有何事?”
他讶然,然后抱拳道:“在下归海陌。”
名震山林的司空湮湮公子竟然如此年轻,而且……竟是个女子。这样的人不知能否完成他之所托,他有些迟疑但仍旧说明了来意:“在下一位故友近日觅得一海客,欲向其询问些许异闻却苦于不通言语,故托在下来请姑娘出山相助。在下昔日欠故友一份重情,此事乃是故友唯一所托,还望姑娘……”
“世间懂得夷子语言的人那么多,归海少侠还是另请高明罢。”她仍旧是淡淡地,说完后目光就回到了水中沉浮的鱼漂之上,不再看他。
他摇摇头,嘴角泌出一丝苦笑:“若,有圣旨呢?”
劲风突起,她转头看向他。在被风掀起的斗笠之下,他清楚地看见怒意闪过她漆黑如夜的双眸。但最后,又归于了平静。“果然……是非去不可么?”她眉宇间添了一抹淡淡的倦意。君命不可违,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山林隐士,只要违背了那么天下之大却再也没有容身之地。
“抱歉……”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只听她继续说道:“少侠,江湖朝野都是淌不得的浑水,莫要再多当担什么了。”
听到这他心头猛然一热,一句话冲口而出:“我当护你周全!”她怔了怔,而青年的脸上绽开了明朗的笑容:“姑娘金玉之言陌无以为谢,此番去归我自当护你周全!”
她仔细地看了他良久,纯黑的眼眸似乎想在他脸上寻找些什么。最后她站起来向他敛裾一礼:“如此有劳少侠了。”再度抬起头来时他恍若看见了她嘴角扬起的一抹淡淡笑影……
【章二】 述平志 但有此心 俟君知
马车行驶在北上的路途中。
开始时他骑马随在她车旁,零星的交谈也只是一般的客套话。他虽然对她很好奇却不敢有任何僭越。而她,对任何事情都不甚关心。
一日清晨路过一个山边小店,他下马入店中打了一壶酒,站在车外说:“夜间寒气未散,姑娘喝一口暖暖身子罢。”一只素手从帘中伸出,顿了顿她撩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双手接过了酒是淡淡说道:“多谢少侠。”而同时他却感觉到她冰冷的指尖迅速在他手心写了两个字:有毒。
他一惊,继而眼中戾气暴起,点足一掠冲回了店中。之前故友曾嘱咐他这一路凶险无比让他暗中小心,而现在有她在更不能出任何差错!
店中传来了她所不愿听见的声音,咒骂声、金石相交之声、血肉飞溅声和人临死前的哀号。她皱眉,细细打量着手中的酒壶。此毒无色无味,入口即肝肠寸断,吐血而死。若不是她之前因为一些机缘识得分辨之法,恐怕此时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们而非那些人。她是最不愿衣上沾血的,而他,无法完成诺言也会死不瞑目吧。但无论如何,这孽缘注定是结下了。入世一步,或许只需一言,回首间已是红尘万里……
不知何时他已站在了她面前。杀意已然褪去,身上没有星点的血迹,是得胜归来。他向她抱拳道:“多谢姑娘指点!”见她仍旧皱眉看着酒壶,干脆一把夺过来向酒店扔去:“你不必如此挂怀,这本是我的事,与姑娘无关。江湖中是找不到两全的法子的,而无法拔剑的人,注定无法在那里生存。”
“但纵使是善于拔剑的人,也无法久存于江湖。”她轻声说,纯黑的眼眸直视着他,里面似有几多复杂的情感。他闻言粲然一笑翻身上马,对着朝阳挥出一剑:“或许是吧,但我命由我不由天!”剑刃映着朝阳泛起一道耀目的光。这光芒和他的笑容一起,成了她生命中最为闪亮的回忆。
从那以后虽然一路多有惊险,他们之间的交谈却也多了起来,最后他干脆放着空马跟车自己坐在车前与她隔着帘子谈笑。天地朝野人世江湖,无所不谈百无禁忌。他发现了她出世淡泊背后的傲骨侠性,而她也发现了他洒脱明朗背后的无奈困苦。各人有着各人的坚持,却只能以另一种面目示人。但也正是以另一种面目示人,才能保有自己的天性,这不能不说是个莫大的讽刺。
快到皇都之时,已是入冬了。车里铺起了厚厚的兽皮,一个暖炉把这个小小的空间烘得暖暖的。晚上若是无处投宿,他们便各裹一张毯子围着火炉饮酒驱寒。出乎意料地她的酒量不错,于是在入京前的最后一夜,他说要和她赌酒。“以后……不知要何时才能相见了呢。”他说出这句半开玩笑的话时已有了一分醉意,“所以我们赌酒吧,输了的人要说说自己的过去。”她扬眉一笑说好,接下来输的就一直是他。他不记得那夜自己被灌了多少碗酒套出了多少过往,唯一清晰的记忆只有她的一句话:“死生?人世无常,死生亦无常,一切终归虚妄。谈之何用?”他忘记了是什么引出了她如此萧然的一番话语,但她那时看着窗外雪花飘落的眼神却带着深深的落寞和倦意。
他知道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她那时的模样……
【章三】 数曾识 耽耽未料 斯已逝
入京。
沿途的街道热闹非凡,他们一车一骑行走于人流之中平凡的就像是被淹没了。他笑着向她说出自己的感觉,却久久未得到回答。他有些奇怪,也怕她出什么意外,便撩开帘子看了看车内。只见她正遥望着大殿的一角怔怔出神,他正要开口唤她,却听她喃喃说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地变幻了一会,最后还是扬起笑脸给了她一个爆栗:“书呆子,又在发酸!”她猛然回过神来,有些着恼地瞪着他,而他早已大笑着纵马奔向了前方。她眯了眯眼,看着他洒脱的背影却浅浅笑了:是啊,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何必还惦着。瀑下之盟、阁中观月、竹林对饮、长亭送别……一切的一切已成过往。当初,是她决然地斩断了之间的羁绊。她为此得以隐迹山林逍遥至今,而‘他’,却不知现在是否安好?
他们在一间客栈歇脚。他用特殊的方式通知了故友后,请她上二楼一个小隔间等候。相对斟茶而饮,一时间两人竟默然无语。街上的喧闹从窗外传进来,飘着茶香的室内却凝着难以打破的沉静。
“……我……”
“……你……”
许久,两人忽然同时开口。相互望着怔了怔,他掩面轻笑一声挥挥手:“得,你先说罢。”
“你不能直接去见故友么?”她问,脸上却是一副早已了然的表情。
他笑笑,向后一仰叹声道:“想见他可没那么容易啊……”说着他又突然坐正,脸色严肃地低声说:“我可从未说过他是谁。”
“你从未说过,是我猜的。”她平静地回答,“昨晚你说所的都只有‘水音’而已。”
他脸微微一红:“见笑了,她……”而她抿了一口茶,淡淡打断了他的话:“我有时替你不值。”
“啊?”他愣了,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并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垂眼看着茶水中荡漾不定的光晕继续说:“欠人以情,并不值你相报至如此。说所托之事……恐怕不止此一次罢。”
“……啊。”他挠挠头,笑了笑算是认了:“我欠故友一条命,欠她一份情。无情无义无以立足于江湖,而情义这种东西……却也是最难说清楚的呢。”
“终有一日你将为他们卷入朝野。”她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上了一分犀利,他侧头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有正面回答:“我是江湖人。嗯,注定是江湖人。”他说着看向窗外,看着熙攘人群的双眼中却透着些许茫然。
她几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可知一个叫纳兰漠罕的人?”
“唔?不知,怎么?”他干脆地回答,而她闻言静静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横在两人之间的又是长长的沉默。
最终,他再度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后悔入世?”
她疑问地挑了挑眉毛,见状他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是说一路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呃,还有马上就要去见他的事情。我不知未来将会如何,他的心思,我从来都看不透……”一路上虽说有惊无险但也是凶险不断,她虽然处之泰然但他总觉得亏负了她。而接下来要去见的那个人,是那种有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尽力取得的人。想到这,他的声音有些发涩:“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想把你留下来……”
她看着他,淡然而平静地。他突然想躲避她这似乎永远如此淡定的目光,从这目光中他早已知道了她的回答,而他也深深感到了她的无奈与倦意。“……你知道”她静静地说,“有些事……”她还没说完,他突然抽剑架在了她的颈上。只听‘叮’的一声什么东西被他的剑刃荡开,而接下来隔间外冲进的几个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拔刀向她砍去。他说声:“得罪。”便一搂她的腰带着她掠出了窗户……
他带她奔出很远。当他们终于在一处露台落脚时,已近禁城墙了。 “抱歉得很,让你受惊了……”他放下她时喃喃地说,她仍旧是一贯的淡然,而他却皱紧了眉头。刚才那几个人的身手并不像江湖中的任何门派,倒像是……他不敢断定,但推测的指向却让他不安。
“少侠?”她的声音淡淡响起,他看了看她有侧开脸去,眉宇间是抹不尽的忧虑:“如果指向是他,我不知我是否能够……”他的声音到最后变得微不可闻。‘我不知我是否能够真正护得了你’这句话被他卡在了喉咙里。他并不是无力或者无意对抗,只是、只是……誓言与誓约的冲突,他不知该如何去调解,也无法调和。他突然憎恨起自己一贯恪守的道德和信条来,它们不知何时已像枷锁一样禁锢了自己的言行思维。那些苍白的文字信仰在暗中不知已扼杀了多少可能与未来。
那个淡淡的声音继续道:“凡人,皆有所待。君为君权,民为民生;臣而为禄,侠而为义。丧我齐物、物我两忘,可为至人。淡然漂泊不累凡俗,游刃世间恢然有余。然少侠与余,终归不过是俗人耳。少侠累于江湖信盟,而湮则穷于隐迹不可,故终不得逍遥。”
他闻言一惊,转头正迎着她的目光。她纯黑的眸子宛若幽泉,沉静却深不见底。“姑娘……真乃神人也。”他衷心叹道,她只是摇了摇头:“勘透世间而无所用,又何为神。”
这时一只金雕飞来落在了他肩上,他从它的脚环上抽出了一张字条看了一遍后就烧掉了。“抱歉还是得让你去见那个人,”他勉强地笑了笑,“世间人自我看来本是非敌即友,而现在……我却不知该如何判断了……”
“还有一类,非敌非友,陌路人。”在他引着她向巷子中走去时,她说。但当他问起他们之间又会是何种人,却一直没有听到回答……
他们最后进了巷子深处的一个宅院。宅子虽不大却雅致玲珑,可见主人家品味不俗。而各色仆从恭敬有序又可见主人治家有方。管家把他们引到了一处竹园,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影可以看见深处的雨亭。他们沿着铺石小路向亭子走去,迎面却来了一个穿着华服的美丽女子。她穿着及地丝绸团凤裙,腰间束一根玉带缀着好些玩意儿,狐裘披肩裹着皓腕。云鬓半撒插着两只金步摇。她似乎正在低泣不料被人撞见赶忙抹了两把泪水收起愁容,抬头看见来人却是一愣:“陌……”
他也是一怔:“水音?你……”
女子的脸上现出了带着惨然的笑容:“我……你把人回来啦?”说着向他身边的她瞧去:“是司空姑娘罢?一路上辛苦了。我们家黄三爷正等着你们呢……”
她向女子行礼道:“多谢……”正不知该如何称呼,身边却传来了他干涩的声音:“水音,你、你和他……过得好不好?”
“我……好得很,你莫要挂心,真的。毕竟三爷身边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啊……”女子笑着,却比哭看得更让人心碎。多么美丽的人儿啊,纵使在最落魄的时候她的美也不会减少半分。传闻中貌美倾城的女子慕容水音,能得到她的也只有那个男人。
“那么两位在此相叙,湮先行了。”她向他们略一拱手欲向前走,女子忙挽住了她的手说:“不用了,一起去罢,不好让三爷久等……”
在雨亭里的等他们那个男人果然风采非凡,虽说只是普通的富贾衣着却自骨子里透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来。互通姓名礼节性的拜礼过后开始了酒席上的畅谈,男子同她谈天地朝野民生官职不时赞叹她不世出的才略,她虽仍旧面色淡淡但他却发现了她眼中隐隐沉积的倦然。酒席散后,男子与她约定了明日外夷相见的事宜后同女子一起离开了,临行前嘱咐他好生护卫。他应许着送他们到侧门,目送承载他们的马车远去才回到宅中。
是夜,他在屋里寻她不着,惊动了满宅子的人去寻,却发现她正独自在竹园雨亭中赏月。她抱膝倚在栏杆上看着弯月出神,对宅中的喧闹充耳不闻。仍旧是一身素白的袍子,长发随性地散在身后。他轻声走到她身后:“我还担心姑娘直接回山去了,今后去哪里,也请跟贴身丫鬟说一声。”
她没有回头:“抱歉我一个人惯了,从没说伺候谁或被谁伺候的。以后会注意。”
他皱眉:“姑娘是对三爷不满?”
“不,只是觉得就算是龙子龙孙所图也不过是长生不老称霸天下,感到倦了而已。”她的语气仍旧有些生硬,但尾音却带着些许奇怪的颤抖。
他感到奇怪凑上前一步,看见了她脸上两道晶亮的泪痕:“姑娘!?”
她把头埋进了臂间,闷声道:“没事。”
“如果真的有何事委屈了姑娘请说出来,在下一定尽力……”他单膝跪了下去。
“真的与你们无干。”她摇摇头,但他却不肯起来:“姑娘如果还看得起在下这个朋友请务必相告!”
他们这样僵持了许久,最后她叹了口气说:“你起来罢,我告诉你就是。你可记得我曾问过一个叫‘纳兰漠罕’的人?”
“是,”他缓缓站起,“他怎么……”
“他死了。”她垂眼看着被风拂动的袍摆,静静地说。“我刚才问的管家,皇宫派出来的人消息自然灵通些。”
“那么他是?”
“我们曾在在天溪瀑下立誓约永不相弃的,但后来他想出山考个功名而我并不想入世,于是我们便分道扬镳。从此不通音讯。他曾说朝野中才是他真正的天下,正如归隐之于我。那是他的自由我自是无法多说什么,只是不想……却是如此下场。”她把膝头抱得更紧了些,“第一次文惊四座却因不肯贿赂考官而被生生压下;第二次文章直指考场不正之风而被逐出考场;而第三次,只因不肯‘让文’给考官亲属便直接死在了不知何处。可笑我枉称山隐名士遥呼文坛,却不知他早已死在了哪个不知名的野地里!”她声音中带着少有的愤恨和自嘲,他甚至可以听见她握拳时骨节的声响,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夜风冷冷地吹着,恍然间竟觉得人世沧沧,不胜悲凉。
许久,还是她先说出话来:“夷子我自会见,书我自会翻。但湮终归是化外之人,此番归去后,望少侠莫再相扰。”
他默然,最后叹道:“在下来前曾允诺来归护得姑娘周全,此誓……自当完成。”
【章四】 孰能知 酖即为鸩 誓成空
那外洋夷子所想向本国传播的不过是一个谁也没听过的天神和关于他的一系列故事。其中也许有黄三爷想要的所谓‘获得永生’的办法,但那是在死后进入一个叫‘天府’的地方之后的事情了。她翻译着那本书,同时每天定时给三爷和夷人翻译对话。三爷每日黄昏都会来这个宅子,心情似乎颇为急切。而她却觉得与其看那些带着神话色彩的故事,还不如多注意一下洋夷带来的几张绘着异形器物的图纸。但她知道她不能说,而且就算说了也没用。
慕容水音有时候也会陪三爷前来。
那个美丽的女子会在她闲暇时陪她说上几句私房话,但更多的时候,目光是在追随着他,归海陌。
而那个一贯有着爽朗笑容的侠客近日却愈发的沉默起来,他时常坐在屋顶或树梢把目光看向天际,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期间她偶感风疾咳了半个月,身子虚了一大截。当她终于翻译完了那本异国的神话,而黄三也终于对西方的‘天府’无望时,已到了开春。
一日午后她坐在廊边看书,看得倦了便仰头看那画廊檐角点点滴下的春日溶雪。想着江南那永不变色的碧水青山,她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起身正待去寻他,手中的书却倏尔被人抽走了,回头,竟是黄三。
“皇……三爷。”她下意识地说出了一个字,猛悟失言忙向男子略一躬身改过口来。
男子笑笑,看了看从她手中抽过的书:“庄子?姑娘雅兴。”
“不敢。”她淡淡回答,言语间有着疏离。“三爷今日来得倒早。”
“自是有些事宜想与姑娘和陌弟商量。”男子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些许异样。“不知姑娘……”
她向男子拱手道:“三爷来得正好,湮,也想辞归了。”
男子皱眉:“为何?”见她不欲回答又加了一句:“你可知我是谁?”
她深深看了男子一眼,语气仍旧平静:“化外草民,不知世事不习俗仪,三爷见谅。”她如何不知男子所思,但她也知道那注定不是自己所能生存的世界。
男子玩味地看着她,最后说:“也罢,晚膳设在雨亭,姑娘自便。”说完便踱步走过她身边消失在了重重回廊之中。
她蹙眉看着男子的背影。虽然现在尚可回避,但将来又将如何?至于他,黄三自是想将他收归麾下为己效力。为情为义他推却不得,而自己呢?是否又将走上……
‘铿呤’一声玉玲响,她遁声望去,慕容水音正立在不远处半掩的阁门内,苍白的脸上掠过一抹戚然。
“夫人。”她招呼道,女子向他扬起了一个微笑,却有一颗泪珠自她脸庞划下:“你……还是从了他罢,不用顾忌我。我……”
“湮只请归。”她轻轻却坚决地回答,再次向女子行过一礼后便转身离开。
“没用的,没有人能违抗他,他是……”女子幽幽的叹息飘入她耳中,而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踌躇。
整个下午她一直在屋中收拾行装。似乎是很忙,因为当他去看她时她连婢女送来的暖羹都一口未动地放在桌上。“这么急着走?”他翻了翻摞在桌上的书问道。
“思乡。”她简单地答道。
“这真的那么不好么?我是说……”
“不,只是我过不惯这样到处有人伺候到处有人跟随的日子而已。”她抱起书本放进箧箱,盖上了箱盖。“而且若一个不小心习惯了,便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但水音真的很希望你能多陪她几天呢。”他帮她拎起箧箱放到屋角后顺手端起了桌上的玉盏,“这是她专门让人做的罢?”
“你是她派来劝我的罢?”她用和他一模一样的语气说。他骤然狭促了起来,她走过去从他僵硬的手中取回了暖羹:“里面的药男子可喝不得。”她说着,仍旧放回桌上。
“咳。”他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喉咙转移了话题,“你不会是因为窗后的花草全都冻死了才如此不高兴吧?草木过冬大抵是如此的。”她窗后的草木都呈灰败的黄黑色,她淡淡扫了眼窗外,摇摇头:“另有他由。你……不必知道。”
“可是因为三哥?”他忧虑地问。她把目光放向远方,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隐迹之于湮,或许正如江湖之于少侠……”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雨亭的一侧是竹林,而另一边则有一个大湖。雨亭其实是有一半悬空的水榭,又有阶梯从亭侧旋下通往湖边栓着的画舫。晚膳时黄三爷邀他们上了画舫,船儿轻轻向湖中荡去,透过四面通透的雅阁可以看见被夕阳镀金的远山近水。仍旧是客套的寒暄言谈,仍旧是丝竹低吟珠圆玉润,但今天的气氛却明显不同于往日。言谈中那个男子明里暗里向她透露出了希望她留下的意思,她装作不懂而男子的暗示却更为强烈而且带上了胁迫的意味。他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是恩重如兄道义需从的王,另一个是心神相投立誓守护的人。他也意识到了今日的晚膳是男子拉拢他们的圈套。为了旧恩为了水音他甘愿自投囹圄,但他却不愿看见她那一抹素白沾染红尘。
这时一个婢女托上一盘酒来献给四人,慕容水音起身递了一只玉盏给她,温柔地笑着说:“听闻司空姑娘善鉴佳酿,不知这西域进贡的极品‘绛彤’合不合姑娘口味?”‘绛彤’酒,因其成色若赤色玛瑙而得名。贮得越久其色越暗,以绛红为上上品。她接过的玉盏内酒色暗红如血,显然是不可多得的琼浆玉液。她躬身谢道:“多谢夫人美意,湮……”
他见她有婉拒之意干脆站起来从她手中取过酒盏,对着黄三和水音笑道:“三哥、嫂子,司空姑娘近日风寒刚愈不宜饮酒,这杯就由我代了罢!”慕容水音的脸色微微白了白:“你……”却黄三笑着点头道:“水音,由他罢!”华服的女子不敢再有任何言语只是脸色发白地定定看着他,脸上是极复杂的神情。
他得然地侧过脸向她一笑仰头将饮,她却淡然微笑着自他手中取回了玉盏:“你……却是大可不必如此的。”他愣住了,是为她极少展现的笑颜,也是为她这番没头没尾为的话语。但她看向的却是坐在那里脸色煞白的女子:“我从未想与你争夺什么,我甚至都不曾想要什么——我只是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已。你却为此赌上了一切,真的不值得。”她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起身走到船头,迎风举起了酒盏:“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而湮,却终不可得。”
“司空姑娘何为发如此之言,人生在世……”黄三不知她将有何举动却有着不好的预感,忙开口劝道。而她却说破了他的身份:“皇上,湮去意已决,切莫妄留出世之人。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世间无路,道自有途。”
她最后看向了尚在茫然中的他,淡淡笑道:“‘绛彤’取自‘丹(酖)’名,酖即为鸩。”她遥遥举杯向他示意,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入京前那个荒山脚下的小店,来这宅子前神秘袭击的黑衣人,她咳嗽着说是偶感风疾时苍白的脸和她窗后枯死的草木!“不!你……”他大叫着向她扑去想夺过那酒盏但已经来不及了。黑红色的血从她口中喀出,浸红了她的白衣。她以袖掩口咳了几声,身形晃了晃却仍旧站得笔直。看着他近乎凄然的的神情,她的笑容带上了更多安慰的成分:“违誓之责,在我。但这是湮唯一的坚持还望少侠见谅。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江湖,江湖之大,再会无期。望君……珍重!”
那一抹素白在风中坠落,在湖中溅起的波纹久久未能平息。他失神地看着水波中她安然而沉静的笑颜,看着血色从她襟前散开,最终忍住把她带回船头冲动看着那袭白衣越飘越远。那是她的江湖,也是她最终选择的归途。宁死也不肯放弃的自由,便由她去吧……他至今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正如当初她所说的:非敌非友,同为陌路人。
“……陌……”水音脸的惨白地站在他身后,他却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相隔得好远。曾经的青梅竹马,什么时侯竟变得如此陌生?在他的记忆中她是个温婉善良、连草木都不忍伤害女子。而现在为了所谓的恩宠,竟变得如此毒辣无情!
“陌,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后宫那么多人,我想存活就已不易,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女子的眼中又涌出泪来。她其实也没错,只是挣扎着生存下来而已。也许是自己当初的放手让她掉入火坑,才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但是她既然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水音,那么他……看着女子那辛酸的泪水,他却感觉不到以往见她哭时那锥心的痛,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倦然。其实他早就隐隐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以为只要傻傻的固执的坚信,那么他们以前的快乐日子终会回来。而现在,是放手的时候了。
“水音,我……已经倦了。从此你做你的贵妃,我当我的侠客。江湖朝野本不相干,我们……也不必再相见。”他笑笑,那笑容却让慕容水音惊心。那是他第一次把他的落寞现在脸上,而这落寞而疏离的笑容,也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终结。他静静地走着,与她擦肩而过。相交时一瞬间的眼神交汇之后,她不禁失声痛哭:她知道他此生不会再看她第二眼。那本是她永远的依靠,但现在她已永远的失去了……为得毫末而失其本心,失本心者,终失大道。
他看着黄三,突然扬手一甩佩剑把插在了画舫的横匾上。这里既然不是他的天下,那么羁留于此也没有意义。心意已决,他对着黄三深鞠一躬到:“三哥,兄弟请辞!”便点足一掠上了湖畔,黄三忙叫道:“陌弟!”
他回身,拱手。然后消失在了山林之间,不知所终……
从此江湖上浪剑归海声名鹊起,而凌空阁湮公子却不知所踪。江湖中人常盛赞归海而林隐之士多扼腕司空,他们后来都被当作了传奇般的存在。但无论怎样强大传奇的人物,乃至王朝,终仍会淹没在了时光的洪流……
【多年之后】
天溪瀑旁。
一个少年剑客向一位垂钓的隐士询问浪剑所在。被问及为何时少年昂然道:“为见江湖!”
隐士淡然道:“江湖?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江湖,然,江湖何谓?”
少年不解:“江湖既是江湖。”
隐士倏然一挥钓竿,少年回神时佩剑已被他挑在了杆尖。少年惊道:“您是?!”
归海陌淡然一笑抛还了佩剑:“江湖为‘隐’,亦为‘忘’。”说完纵身攀崖而上,身形飘然。不久便消失在了山岚之中。
江湖何谓?她之江湖与他之江湖,两相忘,归殊途……
江湖 【完】
2009.6.12
流光
有时候可以在店里看将那个少年。
长长的银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身上总是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
他会在书架前站上一个上午甚至一整天,安静地捧着书细细地看。从不开口,也不发出任何声响,若不是向那边看,总觉得像是没有人存在一样。
那个有着寂寞气息的少年。
其实若不是因为他是男生,我真的会以为他是从教堂里出来的圣女。不是光芒四射的那种,而是像月光花一般带着淡淡的,朴素却圣洁的光芒。
书店的人流来去丝毫影响不了他的独立,他仿佛处在自己的空间里,任时间与空间的变化,永远静止在那里。
那个像脱离了尘世般的少年。
我是这个小店唯一的店员,有时店长不在就由我看店。而我有急事时,就会拜托那个少年。那已经成为了一种默契,一直延续了两年。
我第一次拜托他时,正对上了他的眼睛。那漆黑如夜的眼眸深邃而又清亮,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我一时失神,带站在了那里。而他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了书页间。我心中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失落,但当时我也没在意,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东方人都有那种气质,但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样的眼睛了。
是的,他是东方人,最起码是有着东方血统的人。虽然他有着一头银发。在店里闲着无事时,我喜欢趴在柜台上看他。并不算很漂亮的人,却有着吸引人的气质。也许我最喜欢的,就是他那安静的气质,虽然在那安静之下有着隐隐的忧伤。
“也许……是因为出生在漠北吧,没有中原人长相那么标准的东方……”有一次我问他关于他的事时,他淡淡回答。一堆我无法明白的词会让我最终放弃了这个话题。因为经常来店里,他和我也算是熟悉了,有时候我与他说话他也会回答几句。但更多的时候总是我在提问,他每问必答,一问一句话,从不多讲。虽然其中也不乏“不清楚”、“我忘记了”、“嗯……很难说”之类算是敷衍的语句,但他从未表现出厌烦的情绪。而对于他没回答的问题我也不会再问。虽然也算是与他熟悉了,但我却发现我对他的了解仍旧很少。他给人的感觉很像月光,那样清晰而真实地出现在你眼前,却是永远也无法触及的遥远。
他很少买书,虽然我怀疑是因为他把店里的书都看遍了。而他所买的唯二两本书,却是我最没想到的:一本是乐谱;而另一本,是童话。
乐谱和童话都是由不知名的作家编写的,作为店员的我甚至都已遗忘了他们的存在。
“这是五十多年前的作品了,而且很少流传。你确定……”我一边结账一边问。
“嗯。”他应道,没有再说什么。我把发票塞到袋子里和书一起递给他时,却发现他正淡淡微笑着。不是对我,而是看着店外小巷的深处。“嘿,你的书。”我说。
他似乎才回过神来,接过书。看看我,很突然的开口道:“谢谢你一直让我在这里看书。”
“唔,怎么……”我对他今天的话多感到奇怪。
“我要回去了,以后就很难再来。所以想向你和店长道声谢。”
“是呢……在这么说来这两年你都在这里,也该回家去看看了吧。”我笑道,虽然心中有着失落。“家才是人灵魂所系的地方,我也是打算圣诞节是回去看看。”
“……希望是这样吧。”少年淡淡说着,黑色的眼眸里泛起了一层寂寞的光芒。“不过……只要有父亲在,到那都没关系。”
我正想询问他这句话的意义,一个沉稳而优雅的声音突然传来:“法兰西斯,走了。”
我转头看向店外,一个银发男子正站在那里。刀削一般刚硬的脸庞,一脸冷漠的表情,蓝灰色的眼睛像闪着犀利的电光。
我不觉向后退了一步,但少年却带着刚才那样的笑容走了出去:“知道了,父亲大人。”然后两个人并肩离开。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当少年与他并肩而行时,那个男子嘴角的线条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就像是要微笑起来一样。但我终于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走不进那个少年的世界了。对他来说,‘父亲’是他最重要的,也许也是唯一的存在;而对于那个男子,也是一样吧?虽然两人都是那种不善于表达的个性,但是作为路人的我都觉得如此的话,他们身边的人都会希望看见他们在一起的身影吧。
同时,我心中那个小小的希望也破灭了。那个谁也不知道的、我其实一开始就清楚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我就那样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笑着笑着泪水突然淌了下来。
我对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呆看了很久后,收回目光拭去了眼泪。那终究只是妄想而已,既然谁也不知道,就当没发生过吧。
毕竟,我还有我的生活。
我就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工作着。店长无儿无女,也没有什么可亲的亲戚,最后就把这个书店留给了我。
这个名叫‘流光’的小小书店。
在店长病重住院时,我一边照顾她一边经营着书店。有一次问起为何要叫‘流光’,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微微一笑:“时光如流水,我已老去,而斯人依旧……”
我从未见过店长这样灿烂而又带着萧然的笑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美丽的金发女子出现在病房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百合。
“萨琳娜。”
“席琳。”
两人相视而笑,一如多年的故友。但是那个叫做‘萨琳娜’的女子……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外貌。
“她就是芙罗拉。”店长指着一脸惊讶的我。女子笑了:“呀,转眼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呢……”
我是在九岁时被店长从孤儿院带回来的,虽然不够做收养的资格,但她待我就像是亲女儿一般。现在问我已经快三十岁了,但是……”
“芙罗拉,很多东西是你无法,也没必要理解的呢。”店长慈祥地笑着,“你最好还是在人类的世界里不要出来。否则只会留下怅然啊。虽然我也不清楚你究竟遇见过了什么人,但,我可是希望在有生之年抱抱孙子呢。”
我被她说得很不好意思,但的确,自从见过那个少年后,我就再也没看上过别的人。“我……”
“急不来的,席琳。要喜欢才能幸福啊。”女子劝道。
“你看你说不要急不要急,直到现在我最重要的人还是你和芙罗拉不是么?”店长也打趣的回答。女子笑笑,也不再说什么。
后来店长走了,萨琳娜留下电话给我让我有事就找她。我最终又守在了那个小店里,看着或多或少的人流,回忆着少年存在时的时光。
时光飞逝,转眼我已嫁人生子,最后成了一个终日在柜台后打毛线的老人。儿女们都在外地工作,丈夫约瑟芬更喜欢在农场的家里忙活。
嫁给约瑟芬确实是因为我爱他,但同时也是因为他身上有着那个叫法兰西斯的少年的影子。虽然相貌不似,但一样有着那种安定而平和的气息。
虽然,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眼睛。
有时我在想是不是记忆美化了年少时的东西。在回忆中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无论是我看过的书、吃过的糖、玩过的玩具。现在偶尔可以看到那时的东西,欣喜地买回来,却怎样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
最后,我把那个少年归结为我年轻时的梦。
“店长,这本书。”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我急急忙忙地带起老花镜,细细看了一眼书和定价。
“6.3元。”我说。皱着眉头抬眼看向客人。这年头还有人买《中国古代史》?难道是那位死抠书本的文森特教授又来了?
但是我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老花镜没有带好从鼻梁上滑了下去:“法、法兰西斯?!”我惊愕无比地叫道,手忙脚乱地把眼镜扶正。站在柜台前的正是那个银发少年,是的,是少年。因为他的外貌没有一丝改变!
少年的表情也有些惊讶,他细细打量了我一会,淡淡一笑:“是你啊,芙罗拉。我们有……五十年没见了吧……”
我愕然地坐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法兰西斯付了钱,用带着怀念的语气说:“我还想……你应该早就忘了我了。”
“不,我怎么可能……怎么会!!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啊!”我语无伦次,心中混杂着激动……还有怅然。
少年一脸困惑。
“但我现在已经老了……”我颓然地说。
少年脸上有着淡淡的顿悟表情:“是这样吗……对不起,芙罗拉,忘掉我吧。当初我就应该这样说的。”
我不知应怎样回答他。喜欢他,那是我的事,别人不知道,他也不知道。等待他,那也是我的事,是我的决定,与他无关。一切一切的错,只有他出现在我面前,或者说,我喜欢上了他。
“……如果……如果当初我向你表白的话,你会带我走吗?”我知道已经没有如果,没有假设,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们是处在不同时空中的人啊,芙罗拉。就像平行线一样虽然能看见,却永远不可能交汇。”法兰西斯说着,眼中泛起了淡淡的忧伤。“而且当时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被神所遗弃的天使选择了黑暗,但在黑暗里他又拥有着神的光芒。被黑暗所排斥又已被光明所放逐,他该走向何方?”
“那样……是最痛苦的吧?”我喃喃地说,“那他有亲人吗?如果有,最起码还有一个容身之所。”
“已经找到了,所以没关系了。”少年说着,轻轻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是不是?”我笑着说出了自己的信条。
“……嗯,是啊……”少年也淡淡微笑起来,“确实是这样。”
“那么,在我还没释然前,常来这陪陪我好么?就当是帮助一个老太婆回忆她的青春时光?”我知道不可能再回复到从前,但是既然已经是这样了,就让我用另一种心情去面对吧。
“我也想在这里再看一段时间的书,还担心你不准了。”法兰西斯笑笑,环顾四周。“说实话,你这的书真的很冷门。”
“我喜欢,你这个小鬼少在那指手画脚!”我佯装生气地摘下老花镜,继续打我的毛线。
“我……最起码也比你大五十岁啊。”他的声音有些无奈。
“就你那个种族而言——虽然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你也不过是个小鬼吧?”和书商讲价讲得多了,我对我这张嘴还是有点自信的。
“唔、唔。是,芙罗拉奶奶……”法兰西斯带着妥协的语气说着,走到了书架边。
一切就像回到了从前一样,那个少年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书,书店里又充盈起了那种安宁的氛围。少年身上的时间似乎停滞在了那里,而我的时间却在飞速地奔流向前。
当初的店长,是否也是带着同样的感慨看着萨琳娜呢?
我把脚边的火炉移了移,让它把我烘得更为暖和些。看着仅剩下少年一人的小小书店,我突然感到一阵温馨。有我的小小世界,有我的火炉,在这个有着店长灵魂的书店里,有那个曾让我日思夜想的少年。这,也就是幸福了吧?哪怕斯人依旧而我已老去,哪怕我们生活在不同的空间里。
“嘿,法兰西斯。”我不自觉地用上了年轻时的语气,“虽然我已经七老八十了,你还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么?”
少年从书中抬起头来,眼神还带着看书时的飘忽:“你愿意和一个吸血鬼交朋友?”
“吸血鬼?”
少年微微张开口,指了指自己尖尖的獠牙。
“哎呀呀,那就和童话没两样不是吗?”我笑道,“没关系,我又不信教。而且也不剩几年了,要好好珍惜才行。”
“珍惜?”少年皱了皱眉头。
“回忆青春时光啊……自从小时候遇见过一个木乃伊后,这种事情我已经见怪不怪了。”那个因为父亲盗墓应了诅咒而来的木乃伊,就是因为它我才进了孤儿院。
“所以说你也不是人类?”少年皱着的眉尖仍未抚平,难道他正在想象着一具浑身裹着白布的老干尸的样子?
“不,很不幸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摇摇头。其实像我这样可以看见不同时空中的事物的人才比较无奈吧?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生命短暂,也有短暂的好处啊。知道的越多的人,往往越怅然。因为他们充分地了解到了宇宙的广阔无穷和个人的渺小。像我们这样的人,还可以傻傻的,带着自己的小小幸福过完一生。不过,好奇心是人人都有的。“那么说来,真的有狼人存在吗?”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问道。
法兰西斯脸上的表情和当年我对约瑟提起要去金字塔探险时他的表情一模一样。我不由地大笑起来:“没事,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
“……狼是有,但是狼人……我也没见过。”银发少年细细思索了一阵后回答。他带着掂量的目光看着我:“看来我得从新认识你了呢,芙罗拉。”
“我厉害吧?那两年中你都没看出我的本性。”我自豪地一笑,法兰西斯无奈地点点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人类总是排斥异己的。想要在人群中生活,就得尽全力使自己显得和他们一样。”我略为感慨地说,如果不是遇到了店长,如果店长不相信我的话,也许我现在早就消沉而死了吧。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呢,这个书店。许多人命运的轨迹交汇的地方。”我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小的空间,这里的每一件事物都带着我和店长一起生活过的印记。目光所及,仿佛会出现小小的幻影。
这时一只蝙蝠突然飞了进来,少年伸手让它停在指尖。蝙蝠的嘴无声地一张一合,少年‘听’完后微微一皱眉头。“知道了。”他一挥手指让那只蝙蝠离开,然后把手中的书插回书架,对我说:“今天有些事情,我先走了。”
“似乎很麻烦呢?”我问。约瑟芬露出这种表情就表示事情已经棘手到了某种程度,想来他也是这样吧。
“比较混乱。”法兰西斯叹了口气,拿起了柜台上的中国古代史。“希望他们这回不要太过火才好……”
“以后还会来吗?那套书我帮你留着。”我说。那套《时之旅人》是他五十年前最喜欢的一部小说。
“谢谢。”少年微微一笑,走出了店门。
不一会又有一个人走近店来,是来接我回去的约瑟芬。“哟,约瑟。”我说,脸上满是笑意。他迟疑地看了我良久才说:“那个少年……难道就是你常说的当年那个……”
“吃醋了?”我笑道。
“太神异了……”约瑟摇摇头,一脸惊叹和感慨。“不过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也见怪不怪了。罗拉,你真像是有吸引千奇百怪东西的体质啊。”
“他很像年轻时的你吧?但你一定没有他那么帅。”我站起身来和约瑟芬一起收拾店铺。一切打理好后锁好门,坐上了约瑟芬的小马车。
“唉,罗拉。我本来一直想吃醋来着,但是见了他以后……”约瑟芬边赶着车边说,说到这时顿了一下。我抬起头来询问地望着他,而他正看着我,嘴角有一丝狡黠的笑容:“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上他了,你怎么办?”
面对他这难得的打趣,我微微一笑:“老头子,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况且,多几个人喜欢他我也不会在意啊。”我牵起他的手,“那只能说明我看人的眼光好而已,但是你不同。他是一个从我年轻时贯穿到现在的梦,而你,却是伴在我身边的人啊……”
约瑟芬把脸撇到一边,我猜他应该是脸红了。
我不否认我的脸也在微微发烧,但是怕什么,都老夫老妻的了。而且在这个夜幕初降月亮还未升起的夜晚,谁也看不见……
时光如流水,我已老去而斯人依旧;
光阴虽似箭,我之所爱仍在我身边。
不是不可以去追求那永不可及的梦,而是要懂得放弃。重视曾经拥有的东西,不要等到失去再叹息。
人生或多或少都会有不如意,不管怎样,都要积极地去面对。
只要曾经遇见过、拥有过、奋斗过,那么我便不会再有遗憾。
若无遗憾,我愿亦足。
此生亦足……
END
【No.XIII 十三院系列】
Attention:
1、 本系列为架空设定,与现实世界平行。文中提及的任何人或事物皆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2、 文中所阐述的观点仅为作者个人观点,并非针对现实中的任何人事。
3、 文中可能会有不健康积极向上思想,请视为精神病患者的呓语。
4、 热爱生活积极向上者慎入。(XD)
楔子
“嗒、嗒、嗒。”脚步声在阴暗而潮湿的走廊里回荡着,听起来格外阴森。黑色长发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走着,似乎对这一切已习以为常。他在走廊尽头的门前停了下来,门牌上写着些字,但是在这连灯都没有的走廊里,谁也看不清楚。
男子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低低骂了一句:“TM个死老头,连个路灯也不装,害老子……”他还没骂完,门被猛然拉开,一把菜刀架在了男子颈上。男子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幽绿色的眼眸里甚至还露出了鄙夷的光:“曼彻,你欢迎我就不能换个花样?小心我踹你!”
门里是一个褐发青年,他眯起好看的黑眸一笑:“就为你太久没来了,法特莱斯。”
叫法特莱斯的黑发男子不等他再说什么,飞起一脚把他踢进了屋内:“进去!在门口站久了可是会招鬼的。”
“哦~原来法莱也怕鬼啊。”曼彻好脾气地笑着爬起来,拍了拍不太可能会有的灰尘说,“我啊,听到鬼的召唤太多太多回了。如果法莱你再不来……”
法特莱斯把门一关,在最近的沙发上坐下点起了一支烟:“有话快讲!还有半个小时我就要上班了。”
“嗯……从哪讲起呢?”曼彻微笑着歪着头,似乎在认真地想。
“……但愿你能想出点新花样,就你那脑子……”法特莱斯喷了口烟气,双手晾在沙发的椅背上,“唉,凭什么我就要干这个连牧师都不如的工作呢……”
“法莱不可以抱怨有工作哦,”曼彻笑着说,“没有工作和不工作的人都是多余的。”
法特莱斯挑了挑眉毛,帅气而有些阴郁的脸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慵懒表情。
“多余的人就该清除掉,就像电脑的格式化一样。什么无用的东西都没有时才是最最好用的。”曼彻的笑容依旧像阳光一样温和,但从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却句句带着寒意。“社会……就是因为有这些人的拖累才无法更好更快地发展,所以我听到了我的使命。那些声音越来越频繁地在我脑海中响起:『清除』,它们说,『清除垃圾』。所以我辞去了电子工程师的工作,去当警察。”
法特莱斯嘴角挑起了一丝冷嘲,吸了口烟:“确实如此。”
“警察有枪,所以从我到任以后那个街区的强盗小偷劫匪就绝迹了,所有人也就安宁了。”曼彻用一把仿制枪抵在了法特莱斯额上,笑着问:“你说好不好啊?”
黑发男子对抵着自己的枪口无动于衷:“你又没满足。”
“是啊,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后来我看到了满街乱跑的精神病人和要浪费一个有工作能力的人成天陪护的老年人。他们都是无用的,不仅无用,甚至还扰乱社会秩序!呐,你知道么,精神病人杀了人是没有责任的啊!”曼彻很气愤的样子,“无用的人在蚕食有用的人的生存空间、财富、资源。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是嘛,杀了人后还能一脸无辜地傻笑的,也只有那些……”法特莱斯还没说完,曼彻已经吼了起来:“不可原谅!!但是我不可以拔枪。因为一旦开枪,我就和他们一样了!所以我回到了公司,那里有待研发的机器人程序也许能对我有所帮助。于是后来……”
“就发生了轮椅机器人杀死患者的事件?”法特莱斯不置可否地说。
“不多不多,全世界才两万两千人而已。所有的机器人都在事发后从系统终端自爆,没有人察觉是我即使是FBI或是那对自以为聪明的侦探们!然后呢?机械阀门失控事件、吸氧仪停工事件、美导弹误炸事件……所有的一切我都以黑客的身份潜入,小心地消除了一切痕迹。从没有人能找到我……法莱,如果你想说出去……”
“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法特莱斯耸耸肩,幽绿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但是后来我意识到,无论我怎么清除,那些蛀虫还是会像蛆一样冒出来,怎么办?怎么办?!”曼彻直直瞪着法特莱斯上方的白墙,眼神呆滞。他停过了一段时间,突然又笑起来,但是这回的笑声是他的表情变得极为狰狞:“我突然想起了老师的话:‘一切从身边做起。’于是我就动手了……”他抱起一直破破烂烂的兔子玩偶,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爷爷’这个词。
“老得动不了的爷爷~”
『清除。』
曼彻用剪刀剪掉了布偶的头里面红色的棉絮漏了出来,他带着溺宠的表情把没了头的身体放在沙发上,张口继续唱:“痴得只会向我笑的奶奶~”
『清除。』
地上又多了一只玩偶的头颅。
“成天只知道吃的弟弟~”
『清除。』
“被关在笼子里的妹妹~”
『清除。』
“冲着钱来的嫂子~”
『清除。』
『爷爷奶奶的骨,成了妹妹的笼架。
弟弟的头,成了妹妹的足球。
嫂子啊嫂子,大哥在那边等你太久,
所以你不可以再在这里停留……』
地上是散乱的红色棉絮,所有的玩偶都被曼彻扯得四分五裂,他开心地笑着,手中的剪刀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往地上戳。而法特莱斯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强盗、恶霸还有小偷,世界的污垢!
去死、去死、去死!这是我的诅咒!!
老人,就该在地下腐朽。
疯子,就该被社会禁囚!
不劳而获着,本质就是贼寇!
来吧、来吧,我马上会让你变成骷髅。
小心翼翼地,一片片削下你的肉……』
曼彻的歌声变得凄厉刺耳,不时夹杂着狂笑。法特莱斯皱了皱眉头,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站起来。
『不用害怕我的朋友,我会把社会拯救。
不要向我哀求,你知道最后……』
曼彻猛地拾起了迎接法特莱斯的那把菜刀向自己的脖子砍去,但法特莱斯比他更快,一脚正踢在曼彻脸上。曼彻向后一倒,手中的菜刀掉在一旁。
“……多谢,法莱。”褐发青年躺了一会后坐起来,脸上带着一开始那种温暖安静的笑容。他用袖子擦了擦鼻血,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地面。
“不谢。你就把那把菜刀丢了吧,省的我每次都要在你发病时赶过来。听你的故事我耳朵都要生茧了。”法特莱斯抱怨道。
“哦?那么让我出去一个星期如何?包你有新鲜故事听。”曼彻笑呵呵地说,“没它在枕头底下我睡不着嘛。”
“免了,我丢了工作你第一个砍的人说不定就是我。”法特莱斯懒懒地摇着头,“我走了,赶快把你那堆破玩意缝好,下回表演要没道具我可真要睡着了。”
“我会的。”曼彻点点头。法特莱斯拉开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伸进一个头来:“把那堆棉花洗一下,沾血久了会变黑被虫吃掉的。我这可不是福利院,用完就没了。”
“不会太久了。”曼彻继续微笑。
法特莱斯盯了他一分钟后说:“变成鬼也不许来找我!”
“当然。”曼彻应道,看着黑发男子‘哐’的一声关上门。
法特莱斯回到了那条阴暗潮湿的走廊上,锁好曼彻的门后,大步向外走。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瞄了眼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喂,院长?”
“嗯,处理完……哈?温柔点?切,除了我还有谁敢和他呆在一起,你管我!要不就找个人来替……”
“……”
“他啊,大概差不多……”黑发男子回过头来,曼彻的房间里发出了很大的响动,惹得其他房间的人也早动了起来。“喂,不用了……找人来收尸吧。”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雷……雷默医师……您,您在吗?“走廊那头一个护士小心翼翼地叫道,“上班时间到了。”
“啊,知道了。怕就别过来,我什么时候吃到过?”法特莱斯懒洋洋地说。
“但,但有客人……”
“啧,扰人清梦。”法特莱斯抱怨着,想走廊出口走去……
【人偶师系列】 樱之三部曲
之一 (迷)樱•八叶葵
这条路
相传是雪姬出嫁时走过的
那样美丽的,像冰雪一样晶莹的人儿啊
她的泪,让夏日的枝头都挂上了白霜
属于冬天的白雪姬
雪的公主白雪姬……
我走在那古老而阴暗的小路上,心中突然想起了这个故事。从八岁开始奶奶就一直在对我讲这个故事,我一直在纠正她说她讲的不对,但奶奶总是微微一笑并不反驳。
奇怪的是在我的印象中,八岁以前奶奶从未对我说过一句话。不过这也只是怪象之一,奶奶从未吃过一口饭,水也不喝。奶奶的手冰冷得奇怪,身体也惊人地好。我曾见她像小鹿一样迅捷地飞奔过去搀住我爷爷,虽然那已经太晚了……
我叫八叶葵,现年十七岁,在读高中生。我曾无数次以生物理论分析奶奶这个存在,但从未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今年春天,我唯二的亲人只剩一个了。唯一剩下的奶奶要我把一箱东西放到这条路尽头的樱花林中去。
这条路已经很久没人走了,杂草丛生,树根乱窜,树枝把一片天空挡得严严实实。只有在进口和出口处透出的阳光就像是地道的出口。这么说来,这里好像出过一个案子,不过是四十多年前了。
我走到路的尽头,小小的惊叹了一声。那里樱花开得正盛,大部分是雪白的,几株绯红色的聚集在一起,而那几棵树间站着一个人。
他一身黑衣,半长的黑发随意地散在肩头。因为是背影所以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不知为什么我一感觉到了一层神秘而忧伤的情感。我走上前去正想询问,他却已转过身来。是一张精致而带有西方血统的脸孔,纯黑的眼眸有着像黑洞一样的深深的吸引力,右脸上刺着血红的纹路。
“哈、哈喽!”我结结巴巴地说。
他看了我一眼,说了一串英文。
“I…I beg your pardon?”我暗自担心着自己的英文水平。
他带着思索的神情看了我一会,再开口,却是流利的日语:“那里是八叶昌吾么?”
我被他的语言转换吓到了:“呃……那个……我是他的孙子,葵。”
“雪乃没有来?”
“咦?你为什么会认识奶奶?”我惊愕道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他不过是二十五六岁的外貌,但提及爷爷奶奶时却像是说到了老朋友一般。
“看来是了。”他自言自语道,环视四周的樱花林,走到一棵红得最艳的树下,“把那个放在这里就好。”
“啊,是。”我走过去放下了手中的箱子,“请问……”
“见到你奶奶,就说‘契约可以解除了’。”
“什么契约?还有,你是谁?”
“这是八叶家的人没必要再知道的了。”黑发青年淡淡地说着,从内袋里抽出了一张古旧的纸。他仔细看了一遍后把它卷了起来。
我看着他古怪的言行既好奇又有着隐隐的恐惧。在樱花树下遇到的人,在我看来,非神即鬼。哪怕他是西方人也好。
“雪乃可能还有些话想交代你,回去吧。”青年晃了晃手中的纸,我看见绿色的火焰正从那纸中窜出来。“鬼、鬼火啊!”我脑中瞬间闪过所有关于樱花和鬼的故事,也不管什么形象了,转身就跑。小时后因为能看见这些奇怪的东西而惹了不少麻烦,我可不想再继续下去。
“鬼……火?”黑发人奇怪地看着我的反应,一脸不解。我跑走时听见他讲了几句话,但能辨明意义地只有破碎的的语句。
“……雪姬……樱……如此……
“不要再来……”
“不要再去那里了,葵。”奶奶听完我的叙述后淡淡地说。
“奶奶,你们都在和我打哑谜!”我不高兴了。遇见诡异的事情而被其他人当没事一样带过,我觉得自己先是一个小孩,也许傻瓜更合适。
“会被鬼吃掉哦。”奶奶微微一笑。
“奶奶您更像鬼吧~”我不高兴地顶了一句。
“呵呵,也许是呢。”奶奶并没有在意。她沉思了一会后,脸的严肃地说,“葵,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哈?”我一头雾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我没睡醒还是这干脆就是梦?
“明年才是成年礼吧?不能看到那时葵的样子还真是遗憾呢。不过我们都在天上看着你哦。所以葵要努力,不要悲伤。”奶奶笑着抚摸着我的脸,但她的笑容……为什么让我有种惊惶的感觉?
“奶奶……”我不知所措地说。
“好好保重,我的孩子……”奶奶微笑着,却突然化成了一对细末随风散去,只留下了空无一物地和服缓缓落在地上。她那梦呓般的话语从我耳边轻轻飘过……
“Thank you…Hugh••Larence,My father…”
此时夜幕已降,我愕然地站在自家庭院中,看见月光透过树影静静泻下。
“这一切实在是太乱来了吧!什么和什么啊?!”我大叫。回过神来,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那片樱花林,于是马上朝那跑去。
但,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在我十七岁那年,爷爷死了,奶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从那以后我就一个人生活。
有时我在想,奶奶是否就是那传说中的白雪姬,随着夏日的来临,随着爱情的破灭,而消失不见……
但最终,我都没能得到她的回答……
【二十年后】
“嘻嘻嘻,爸爸。这里好神秘啊,我们去看看吧!”
“喂、喂!雪代,小心点!”我急急忙忙地跟在女儿身后,那个小家伙早已像小鹿一样窜进了那年我曾去过的小路里。
一走进那里,我恍然想回到了二十年前。在二十年前的夜里,在这条小路上,一个刚刚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少年无助地哭泣了整整一个夜晚。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常流泪的人,甚至是一个不喜欢哭的人。但是那一天,在这里,一种莫名地哀伤侵入了我的心中,令我无法不为之哭泣。
“爸爸,爸爸!这里好漂亮!!”雪代在尽头叫我。我都差点忘了,每年的这个时候,这里都会开满了美丽的樱花。
我赶过去抱起了女儿,微笑着说:“当然了,这里可是你曾祖父母、祖父母和你爸爸妈妈初次相遇的地方啊。”在说的同时,我也猛然感到了这里的奇妙。刚失去爷爷奶奶的那段时间我常常徘徊在这里,直到有一天遇见了樱乃。而父亲和母亲,据说也葬在这里。
“咦?那里有一个人呢!”女儿突然说。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心头蓦然一紧。是他!那个二十年前我曾见过的黑发男子!
如今,他又是来干什么的呢?
“……您好,我是八叶葵。您还记得吗?”我走过去小心地问。
他回过头,我大吃一惊:“你!!”时间已过去了二十年,但他的容貌却没有丝毫老去的迹象,仍然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有什么事,八
“虽然我也希望我认错了,但是我已不可能忘记您的样子。”我说道,“如果可以,希望您能告诉我奶奶消失的原因……”
他看了我很久,似乎是在考虑是否要告诉我。最终他说:“因为白雪姬啊,雪乃不是一直在告诉你真相么?”
“哎?”
“寻求真爱而不得的白雪姬,把樱花染得绯红的血姬。面对心回意转的恋人,死而复生。”
“那……但那只是个童话……”
“雪乃是我的人偶。”
“什么?”
“信不信由你,但雪乃是我制作的人偶。当昌吾的骨灰和雪乃葬在一起时,他和她的心愿便都完成了……”
白雪姬哭了,泪珠让樱花都为之凋零
冰雪之女啊
纯白的白雪姬
她的血浸透了樱花树下的土地
『樱花啊
让绯红的樱花来印证我的真心……』
“昌吾和雪乃过去发生过些什么或者没发生什么我已不想再说,反正早已过去了。而他们也以自己的形式证明了自己曾经的存在,我尊重他们的选择。”黑发青年淡淡说道,看着一刻樱花树下插着的三根正在燃烧的香。
“您……是来祭拜爷爷奶奶的吗?”我问。
“昌吾是很少能接受我的人类之一,还得讲点情分吧。而且这一对——”他笑笑,“——是我遇见过的这样却幸福的奇迹之二了。”
“还有比爷爷奶奶更恩爱的夫妇吗?”我有些意外。
他不再回答,转身走入了樱花林深处。樱花纷纷扬扬地飘散下来,而他的身影就像是渐渐消失在了樱花的花瓣雨中。
“先生!”我提声叫道:“您到底是谁?”
“……愿八叶家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吧……”他的身影在卷着花瓣的清风中若隐若现,他挥了挥右手。当这阵风停止时,他已消失不见……
“爸爸,那个叔叔,是花之神吗?”雪代突然问道。
“花之神?”我不解。
“他知道在樱花树下发生的所有事情啊~而且樱花也很听他的话,他消失在樱花中了!”
“……也许……雪代,这也许只是一个梦而已哦。”
“梦?”
“爸爸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醒着了。”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爸爸,给我讲讲白雪姬的故事嘛!”
“好吧……从前,有一个爱穿白衣的美丽姑娘……”
我们倚着樱花树坐下,当故事将完时,雪代已经枕着我的手臂睡着了。而我,去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爷爷奶奶的故事,我终于在这个童话里找到了答案。
传说中的白雪姬啊,
幸与不幸同在的白雪姬
你可得安眠?
你可得安眠……
(迷)樱 END
(劫)樱、(缘)樱待续……
You Scored as Visual&PerformingArts
You should strongly consider majoring (or minoring) in the Visual or Performing Arts (e.g., Art, Art Education, Art History, Ceramics, Culinary Arts, Dance, Drawing, Fashion Design, Film, Graphic Design, Interior Design, Marketing (advertising), Music, Music Education, Music Theory, Painting, Photography, Theatre). <br> <br> It is possible that the best major for you is your 2nd, 3rd, or even 5th listed category, so be sure to consider ALL majors in your OTHER high scoring categories (below). You may score high in a category you didnt think you would--it is possible that a great major for you is something you once dismissed as not for you. The right major for you will be something 1) you love and enjoy and 2) are really great at it. <br> <br> Consider adding a minor or double majoring to make yourself standout and to combine your interests. Please post your results in your myspace/blog/jour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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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今夜是新月,本该隐藏在黑暗中的月亮却发出了神异的暗红光芒。教堂的十字架高耸在夜空中,把投进窗内的月影分成了四块。血色的月光像有生命一般地渐渐爬上了床铺。
床上的少女抬头像着了魔一般地看着红月,连一个黑影出现在屋内都没有发觉。
“……跟我走吧……去永生的国度……”黑影缓缓地说,声音低沉而又优雅,“被光明迷惑了的黑色小羊,你可愿意回到黑暗之主的怀抱?”
少女慢慢起身,赤裸白皙的小脚在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她走到黑影前,仰头看着暗处那红宝石般的双眸,神情涣散。
“呵,你愿献出的是你的血、你的身躯、还是你的灵魂?”
少女张了张口,一阵蝙蝠翅膀的拍击声过后,房间变得空无一人,只有打开的窗门上随风扬起的帘帷在轻轻作响。
更远处,响起了教堂午夜的钟声。一群黑色的蝙蝠正向那血红的月亮飞去……
“嘿、嘿,史宾社,你相信吸血鬼的存在吗?”一个壮汉重重地把酒杯放在了台吧上,大声吼着。
“冷静、冷静,我的伙计,我可不想把这种鬼话当作是招揽生意的资本,会引来麻烦的家伙的。”台吧后面的男子没精打采地擦拭着酒杯,淡金色的留海下是一双暗绿色的眼睛,一脸病容。他从酒架上取下瓶子给壮汉到了一杯红酒,淡淡地说:“而且与那相比,我更关心我的桌子。你都要把他捶烂了,莫雷。”
“哈哈,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壮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看见史宾社一脸不信的样子又加了一句:“大不了塌了我赔……”
“那总是塌了,不好呢,
“嘉丽丝,妮可没来?”史宾社问,没有理会狼狈地爬起来的莫雷。娇弱的女侍微微抖了一下:“她……她不见了。我早上去她家,她的父母都在找她……”
“私奔了?”莫雷插话进来,但得到的是嘉丽丝气愤的一瞪眼:“妮可,妮可不是那种人!”她起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短期史宾社放进她托盘里的酒杯转身离开了。
“喂,嘉丽丝!”莫雷一脸困惑地叫道,史宾社叹了口气:“莫雷,如果你再这样对待我的女侍,我可要把你请出去了。”
“嘻,你也要让我们听完了他的报告再说吧,史宾社。”一个干瘦的黑发男子凑到他们旁边。他颧骨很高,鼻梁又细又长,再加上他时常喜欢眯着眼睛,乍一看就像一只狐狸。
史宾社瞄了眼那个男子,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似乎与这些相比他更在乎手中正在擦拭的酒杯。“唉,洛克,别理他了。他就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其实耳朵可尖了呢。”莫雷大手一挥,把理得几乎没有头发了的大脑袋向前伸了伸:“我可是有确切消息的哦,我工作那家——就是弗朗伦家——他们的小姐昨晚也失踪了啊!没有留下任何入侵的痕迹,唯一部队的就是开着的窗户。你们说,除了飞哪还有方法出去?”
“溜索。”史宾社淡淡地说,暗绿色的眼眸中却透出了深不可测的光芒。“瞎说!警员细细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痕迹。”莫雷一巴掌拍在台吧上,扬起了一阵尘土。黑发男子扇了扇面前的灰,低声加了一句:“而且弗朗伦家除了女儿,无其他财物被盗。”史宾社的眼神变得更加深不可测起来,他随手招来一个侍者,对那个人耳语了几句,侍者走开后不久,台吧上的电话就响了。
“喂?是……啊,我知道了。”史宾社接了电话后回来,却没有再说话。他接了两份单子后调起酒来。莫雷和洛克看着他在台吧里走来走,几分钟后,莫雷挨不住了:“史宾社,有什么事大家分享嘛!”但是史宾社仍旧没有理会他们。洛克却不声不响的观察起史宾社的动作来。
“一……二……三……四,不,不对。一……二……”他眯着眼睛喃喃地说,史宾社突然放了两杯威士忌在他们面前,淡淡地说:“明者自知。”
洛克双手交叉地撑在柜台上,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除了那种怪物我确实想不出其他东西能在一夜之间干这么多事了。”莫雷仍旧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俩,但是酒的诱惑也是巨大的,他一扬头就把威士忌喝了个干净。